快下班时,同事小石不知从哪里搞来一箱柿子,挨个儿给大家发,每人两个。那是“火罐”柿子,小小的、圆圆的、红彤彤、亮晶晶,煞是可爱。我将柿子捧在掌心,欣赏了半天,终于还是禁不住那薄皮儿中裹着的一团红的诱惑,用手轻轻揭了皮儿,嘬了嘴唇,轻轻一吸,只听见“滋溜儿”一声,嘴里就满是那种甜蜜蜜软滑滑凉丝丝的东西了。两个柿子很快就被我干掉了,虽然惬意舒心,但总觉得不够过瘾,于是忽然想起了老家的柿子。
我的老家在关中平原,那里几乎家家门前或院里都栽柿子树。我家院子里有三棵柿子树,是新宅院刚建成时父母栽下的。那三棵柿子树刚落户我家时只有锨把儿那么细,个头儿高低和我差不多;但转眼十七八个年头过去,它们现已长成比碗口还要粗,跟二层洋楼差不多高的大树了,树冠繁茂如盖,树枝纵横参差,树皮黢黑粗砺,身上满是疤痕。
我是看着它们长大的,它们也见证了我的那段远去的少年时光。这些年我一直在西安打工,一年难得见它们几面,但我却深深记得它们的样子,记得它们给我们一家人带来的甜蜜回忆。
春天刚到时,那三棵柿子树挺立着光秃秃的树干,默默地守着本真,迟迟不肯发芽;直到百花开放,众草返青之后,枝丫上才慢慢吐出许多毛茸茸的嫩芽;这些嫩芽随着天气转暖开始泛青,逐渐长大成肥厚油亮的叶片。春天快结束时,柿子树才不紧不慢地开起花儿来。柿子花是鹅黄色的,星星点点的,只有指甲盖一样大小,它不像梨花那样清纯可爱,也不似桃花那样艳丽动人,羞羞答答地藏在浓密绿叶之中。当一场狂风暴雨突然来袭,无数柿子花就纷纷零落。柿子开花虽迟,但挂果很快,几乎是一夜之间,从那层层绿叶间就会钻出许许多多的小小的圆圆的青果,它们像婴儿一样伸出好奇的脑袋探测襁褓之外的这个陌生的大千世界。
夏日来临后,在蝉鸣蛙啼声中柿子树上这些青果转眼就变成鸡蛋般大小,挂满了树梢枝头,沉甸甸的。在孩子们的欢声笑语里,青果一天天默默地长着,不慌不忙地度过了炎炎夏日,然后就长成拳头般大小了,但还是生涩的,并不能吃的。小时候尝过青果的味道,那种涩苦直让人呲牙裂嘴,难受半天。
入了秋,凉爽的西风一吹,柿子就开始渐渐地变化颜色:先是绿中带黄,继而是满身的黄,直到中秋节前后就是通体的红彤彤了。那一簇簇一丛丛的柿子,远远望去好像是树上挂满了小小的红灯笼,整个院落里呈现出一派喜庆祥和的景象。这个时候,家人总爱站在树下,一边咽着口水,一边争论着哪个柿子颜色很红,哪个柿子个儿很大……
十月初,苞谷上了架,麦子种上地之后,柿子就全红了。个别熟透的柿子被风吹落或被鸟儿啄破,掉在地上就成散了黄儿的“鸡蛋”,让人看了感觉可惜。每年这时候,我就会爬上院墙,站在柿子树的大杈上,用手采摘下那些个儿大、颜色红的柿子,母亲则笑眯眯地站在树下一个一个用手接了过去,再轻轻放入竹笼里。用手够不着时,我就想再往高爬一些,母亲在树下不停地呐喊,让我赶紧下来,说是柿子树枝条硬而脆,很容易折断,万一摔下来就麻烦大了。
我骑在树杈上剥吃熟透了的柿子的当儿,母亲就跑到后院拿出撸竿——一头接着用铁丝箍着布口袋的长竹竿,她看准了柿子的位置,把撸竿伸过去,用布口袋上面的小铁钩勾住柿子的根蒂,稍微用力转一下竹竿,柿子就乖乖地的落入口袋。我们忙活一晌,脖子仰得酸疼,但看着满满几笼子鲜红柿子,心里甭提有多美了。
柿子摘下来后,我们都是专拣那些捏上去软软的红透了的大柿子吃。小心翼翼地掰开一个,那红格艳艳的薄皮儿里面裹着的一团晶莹剔透水汪汪的红色果肉就显露出来,顿时舌下生了口水。轻轻地捧起来,凑到嘴边,舔一口,淡淡的香,吃一口,醇醇的甜,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有些柿子虽然红了,但捏起来还是硬梆梆的,要放一阵日子,等它红得晶莹透亮,软如婴儿肌肤一样才好享用。红了的硬柿子也可以吃的,但必须是暖熟之后脱了涩味儿才行。
母亲暖柿子通常是在晚上,吃罢饭后,她在大锅中盛多半锅凉水,然后将生硬柿子放进去,用麦草火慢慢加热到温度不烫手为止,半夜起来,估摸锅凉了就再添几把温火。如果火候把握得好,经过一个晚上,等到天亮的时候,硬柿子就暖好了,吃起来特别香脆可口,不但完全脱了涩味,还多出一股淡淡的酒香……
在关中地区大部分村庄,柿子树就像田间地头的小草野花一样到处可见。家乡的柿子树虽多,却很少成片成林,东一株,西一棵,若不被栽于门前院里,就是长在坡坎、河滩、地头。平日里没有人去管它,甚至没有人多看它一眼,只有到了深秋时节,当苞谷入了仓,苹果上了市,肥大厚实的柿子树叶由深绿渐渐变黄、变红,直至枯黄飘落,柿子树才羞涩地显亮出了它的红色果实,沉甸甸的压弯了枝条。柿子红了,红了八百里秦川,红了农家小院,红了咱老百姓的日子啊!
2010年10月22日于北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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