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一笑,百花就开。
我把这句话设定在电脑的屏幕保护程序里,希望一语成谶。
结果事实并不那么灵验也不那么奇巧。
我常独自一人处在安静之中,并且半生以来一直如此。因而,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应该算是上帝很听话很乖的孩子。我的安静不仅表现在外观,也在我的内心,我的内心真的很平静。我的安静和平静是相对于浮躁的人和动荡的世界来说的,我在自己认为的平静和安静中,心平气和地审视着自己和这个世界建立起来的所有联系,每当我想起一些可笑的人和可笑的事情的时候,就一个人笑。每当我轻松自得地独自一笑的时候,我的眼前当然没有花开,自己的心里除了无边无际的快乐,并没有四季的概念,也没有四季的样子,不过我依然喜欢称这种状态为“花开”。这种时候,我也大多记不起世间的花儿开放曾经是什么样子什么香味,我无法顾及,这时我只感到快乐。我的快乐是一种充盈于内心的无形无色无香无味的又抽象又具体的朦胧感觉,那种感觉有无穷的量,有无比强大的推动力和感化力。当这种快乐的感觉达到很充沛的状态的时候,我甚至会忘了世界和自己,那时,快乐的感觉就是一切。
我相信那种奇异的感觉就是“百花盛开”,并且真的是百花次第开放到全盛的时候。如同花儿一样,快乐感觉也会萎蔫也会凋零,这时候,心灵的底板上就是一片落红,那些落红是关于快乐的回味,比快乐的感觉的全盛时期更加神秘更加难于言表,很后就变成一个令人心旷神怡的概念或者一个铿锵有声的誓言:我会期待,那种感觉一定还会再来,我愿意尽可能长久地期待,并把期待当做享受,在期待中享受,我不会放弃。
当然,生成于内心的快乐感觉也有“含苞”和“初放”的过程。“含苞”的时候,自己正在跟那种感觉眉目传情,“初放”的时候,已经悄然牵着那种奇妙感觉的手了。
在物世里,因为没有花儿常开的时候,所以四季的更替很有道理;在心灵的世界里,只要调谐准确,快乐可以常有,也应该常有。如果某一刻正好快乐了,恰好又不在世间百花盛开的时候,内心的那一份温暖与光明还需要托付于物吗?托无所托,也不必了,凡能托付的东西大抵都不可靠,快乐的感觉无法托付也无需托付,它只是生成于自己的内心也仅供自己如醉如痴地受用的一种神性的秘密。
这时候,难道人就有了神性了吗?
今年,夏天差点爽约,后来误期,终于迟到了,但秋天却很守时,秋天如约而至。阴历七月,那个衍生了阴历的叫做“太阴”的东西由朔而望,却无可望,因为天常阴着。初来乍到的秋日的天空常常是青花蓝映衬在铁锈红后面的。暮雨降临,铁锈色的天空极不安分,翻滚卷舒的云块在群情激奋地游移,有时候仿佛狼奔豕突,有时候又像曼妙柔舞,但不管怎么动着,要么像一场大火正从天边烧起,仿佛要烧黑了月亮要烧落了星子,要么好像烧起在天边的大火刚刚被扑灭,烟尘滚滚,满世界都是焦糊味儿,满世界都是一派劫后余生的悲惨场面,天空好像还在掉落着烟灰尘屑——天色很快变暗了,甚至室内必须上灯了。
五十米之外就是我每天上班的学校。刚刚开学,早就返校和刚刚返校的孩子们怀揣不一样的喜悦和兴奋,也怀揣着不一样的传奇和趣闻,但他们根本来不及相互传达、卖弄、夸耀这些,他们或者已经报了名或者尚未报名,但在见面之时他们全然不管这些了,总要热情洋溢地喧嚣一番。这时候,校园里鼎沸的童声透过幽暗的天色传来,依然尖利,如在耳际。一只鸽子急切飞过的声音把我一把拽进孩童时候,我感到那只鸽子正值青春年少,就像青春年少时候的自己——原来自己也在这样尖声喊叫,并且癫狂得到了忘乎所以的地步。已经大汗淋漓,已经嗓音沙哑,尿急,却有所不顾,饥肠如鼓也愿意撑着。终于,大人来叫吃饭了,大人已是满腔怒火气势汹汹。
这便是我很早的快乐体验。
那时,常有快乐到有限的时候。每当到了快乐到有限的时候,那种快乐感觉真的无比神奇,因为至今我都无法说清那种感觉到底应该比做什么,思来想去,只好暂时用“百花盛开”来不无遗憾地凑合应付了,因为在世间所见之物中,只有百花盛开的情景堪比那时内心神秘的感觉。
因此,我是喜欢听孩子们纵情的尖叫和大笑的。除了以上原因,另一个原因,也许是自己多年不曾、至今仍无尖声大叫和开怀大笑的经历了,虽然有时候也不得已言必高声,有时候也由衷地开心一笑,但声音总有些颤抖,总不免干涩,相比于孩童时候的尖声高叫简直近似于老猿的哀嚎,不由得心里要大吃一惊了,真的不想接受自己声音的穿透力、感染度和投入程度已比先前大为逊色的事实,却毕竟是事实,这样的事实常使我产生严重的失落感和自惭形秽的消极感觉。于是,每逢其时,我就喜欢静静地独处,不看电视,不上网听歌,不邀请朋友,不喝酒,仅仅是独自坐着,盯住一面苍白的墙壁或者家中的某一样什物,其实也没有专注地看,而是借此让自己进入到过往中的某一个时刻或者某一些日子,想一些色泽鲜亮、灵动活泼的人和事,想着想着,就会笑出声来。长此以往竟然习惯了,妻子女儿在旁边的时候也会情不自禁此态复出,让她们大惊失色,让她们疑窦丛生,我当然要向她们据实而陈,于是,大家都笑,如此这般皆大欢喜的时候在我家是很多的——当我猛然发现自己的沉醉和痴迷已经到了如许地步的时候,就知道,刚才,又有一大片美丽的“花儿”在我的心里无可抗拒地开放了。
现实生活不会一语成谶,只不过,美好的心愿总会如一粒幸福的种子,只要在心灵里落地,就会生根发芽,时机一旦成熟,就会有快乐的花儿绽开,还会结出果来,至于它们是怎样长成的,并不知道。有关快乐与幸福的东西总是隐藏得太深太深,太需要诚挚善良的缘分,太需要轻松怡然的心境;关于心灵的事情,过程总是隐秘的,是潜行的。这条情感与心灵的路,可以忽略它的长度,但绝不可以拒绝与它相逢的机缘,一步一步地走来,只有在自己身心畅然地沉浸在不期而遇的宁静中的时候,才会在蓦然回首的瞬间,才看见,才喜出望外,才惊叹曰:哦,到了!
有鉴于此,我常对自己的生活和人生许下美愿,Make your wishes!我相信,活在世上的人,人人都会“耕者有其田”,常事耕耘,定有收获,内心的快乐,亦无不如此。
天色实在太暗了,是雨前天空常有的严重症候。我又在家独处,虽然如此,如前所述,念里常有波澜,心中自有丘壑,因而,我孤单,却不孤独。我的妻子,出外享受她的生活乐趣去了;我的女儿也有她婚后生活的种种快乐;我的朋友们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打电话来说明他们现在不需要我,这个事实至少可以说明他们过得很好活得很正常;我的年迈的父母亲也没有打电话来,同样可以说明他们现在都在正常地活着。所以,我的独处也是有一定的价值和意义的。凭靠着这种情感背景和这种心理背景的独处也令我无不快乐。而我,也只能将这种快乐这样气定神闲地独酌,这样细斟慢酌的时候,我还会不时地静心一笑,这一笑,我的心里,不分季节地,便有一大片美丽的花儿绽开了。
2012-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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