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林村
罗林,村名。长在青藏高原,日喀则市,桑珠孜区,年木乡镇。
村庄前世,就像一株浮萍,撵着牦牛,祖祖辈辈游牧在高寒草原上。游动,飘忽,是牛的常态,也是村庄的历史。这样的历史,很是久远。直到,几年前,才由政府出资,整体设计,异地选迁,建了罗林村。
十月,阳光满满。搭机乘车,几经辗转。终于,我把脚插进罗林村土地。
一条水泥路,就像大昭寺的金幡柱,笔直地引我走向村庄。引领我前行的,还有被称为“文化代表”的美丽格桑。她将一条圣洁哈达,挂在我颈项,一句“扎西得勒”问候语,住在我心房。忍不住,东施效颦,归还一句“扎西得勒,two”。
格桑,真不愧是文化代表,普通话,脆亮亮;皮肤白,似煮熟的蛋白;体苗条,如那株守在村口,飘荡于秋风的柳枝。要不是她穿藏袍,戴绿松石,几条红绿发绳,逼仄显眼在发辫里外,她已然就是我们中的一员。
随她漫步罗林村道,只需把眼一抛,即可处处打捞起生活的声音和味道。
村口小广场,一群卓玛,身穿本土服装,迈着碎小舞步,长袖翻飞,像一群过节孔雀,亮丽柔婉。从她们独特舞姿,高原红绽放的面庞里,我看到了满足,知足,和热爱。
罗林村,扶贫移民村,家家一个小院,户户二层小楼。
小楼,清新有灵,利落明净,剔除城市建筑冰冷表情,以土和石为本质,美得浑然天成。墙体裹着白色,上面显现若隐若现手抓纹理,如微风吹皱清湖。我用手触摸,粗糙和暖意流向指尖,自成一派素简气质。犹如漂泊半生,回归家庭的妇人,虽没有丰盈的物资,却拥有无比巨大的生活耐心,一粥一饭中,晨风夕照里,演绎独特玄妙的罗林风情。
金幡,是罗林村不可或缺的元素。街道上,树枝上,长的,穿街而过;短的,倚靠树枝;塔状的,聚拢一起。五彩金幡,被秋风弹奏成彩色波浪,那猎猎声响,宛如远处雅鲁藏布江发出的心声,感觉就像空灵梵音,让人涌起对生命的渴望和怀想。尤其是屋顶,家家屋顶,树枝样的金幡和鲜艳的五星红旗,插在房顶四角,信仰与尊严,坦荡地于蓝天对视,释放出无以伦比美意。罗林村藏区风姿,若少了金幡,就是败笔。
村庄,远山围拢,白云写意,清风徐徐,在一拨一拨流动的时间里,我感觉到丝丝禅意。
牛,是罗林村的成员。街边有牛,黑白花朵,三头一群,两头一伙,被绳羁绊,靠着墙体,忽站忽卧,悠闲享受正午阳光。一头老牛,眼睛浑圆,好像悬挂的铜铃,打量着来来往往游人。牛嘴里,“咯吱咯吱”倒嚼声,此落彼长,有高有低,不知是在为失去自由而发泄情绪,还是为伺弄土地而储备力量。那神态,孤独,安闲,藏着不取悦于任何人的淡然,纯然,还有不易察觉的丝丝幽怨。
院内也有牛,而且住楼,住在一层。当我跟随格桑进入她家院门时,除了涂满门眉,屋檐的彩绘,唤醒我视觉的,更有糊满院墙的牛粪。
牛粪多呀,一坨一坨,紧紧相挨,排满一层墙体。像高原格桑花一样绵密,也像家乡油丝饼一样厚道。一屡屡异样气味,义无反顾地冲撞我鼻息。忽然,一股淡青色烟在脑中萦绕:“草原上的牛吃的是*牧草,其中汇集了几百种野草香味。它点燃后,不仅可以取暖、煮茶、煮饭,还可以使人长精神……三年以上的陈旧牛粪,燃烧后产生的烟,能杀死三百多种微生物病菌……”
不禁想起,儿时恶作剧,曾把有毒的胡茄子混在牛喜吃的水背草中,卷成筒子塞进牛嘴。然而,饥饿的牛很快吐出。原来,老实的牛,居然有鉴别能力。它眼神温怒,瞪圆眼珠,一股清涕,从鼻腔甩出,仿佛在说“这丫头怎能这样?”这一场景,令我至今难忘。
鲁迅先生也说“牛,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血”。而牛在藏民眼中,不只有奶和血,还有拉得粪。粪,是藏民家中芬芳的奇葩,和娶妻的彩礼。格桑家,足有两尺多高的风干牛粪,一跃而上,占据墙头,成为温暖四季的陪伴。
天蓝,蓝得没有一点杂念。云白,白得没有一点私心。阳亮,亮得让人踏上铁梯,进入二层家居。
屋内,阳光腼腆。但唐卡画却气势盎然。从房顶,到墙壁,从家具,到座垫,布满红红绿绿花卉图案。就连门,窗,屋内顶柱,也没有逃过。
这时,格桑开始行使文化代表职责:你们看这些唐卡画,配色不同,色彩琳琅,再加入天然矿物颜料,画色百年不会打折。这些画出自阿爸和阿叔之手。阿爸、阿叔,是唐卡画传人,也是阿妈生命中的两个男人。被现代文明驱逐了的游牧世界,大地乡野,让我们始终有一种返祖式的怀恋,对罗林村保留的一夫多妻,一妻多夫婚姻格局,更是充满讶异和好奇。
格桑说,一妻多夫,夫必须是亲兄弟。一夫多妻,妻必须是亲姐妹。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血统纯正。就像她阿爸是老大,阿叔是老二。而且,阿爸是他们兄妹五人统一的阿爸,永远的阿爸。阿叔是统一的阿叔,永远的阿叔。阿爸阿叔身份,就像刻在玛尼堆上的字符,永不更改。这种家庭格局,会不会上演宫廷闹剧?家里可否明争暗斗,硝烟四起?我们的问题,格桑微笑释疑:各家有各家的处事原则,道德标准。比如,阿妈对两个丈夫,公平公正,凭他们各自送给她的信物,以挂在屋门口为标识,履行夫妻之事。他们已习惯这种模式,平安相处,和睦幸福。她说这些时,不动声色,对我们惊讶的嘴巴,讶异的眼神,没有任何诧异,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藏民,一生会把70%的财产捐给寺庙。转山、转湖、转经,是生活中不可缺失的课程,十万个等身长头,也是他们追求的目标。家家有佛龛,佛是心中的阳,不会有丝毫不敬,更不会让血色玷污。所以,妇女生产,牛圏就是产房。产妇第二天,该干啥干啥。藏民,有名没姓,名字由活佛所赐。不求今生,只问来世。当街喊一声卓玛,街上百分之九十女子回应,吼一嗓子扎西,大部分男人回答。当我们说产妇需坐月子时,格桑呵呵一笑,你们汉人真是娇气,坐月子?不会是偷懒的理由吧!
我倾听,也在修行。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食青稞,喝酥油的藏民,天生自带免疫功能。心简单,生活就简单。土豆,糍粑是罗林村民的主食。格桑阿妈,拿小碗,倒青稞酒,酥油茶给我们喝。格桑眉眼间流淌书卷气,这位接受免费教育的藏女,从拉萨出发,走到我至今也没有到达的昆明,完成了高中学业。
她不辱使命,继续向游客传播罗林风情。她说,村里没有幼儿园,孩子们到上学年龄,就被送到寺庙,援藏的汉语老师,教汉语,庙里的僧人,教藏文。说话间,一个五岁左右小扎西,脸像烤熟的红薯,穿着雨靴带着阳光和牛膻气跑进来。格桑,即景成词,我们藏区,地广人稀,没有实行计划生育。孩子,全是散养,他们黑不溜秋,不是不讲卫生,而是干旱缺水。感谢政府,现在家家建有水塔。无水历史成为过去。我们地处西部边陲,交通闭塞。商店、医院对于我们就是天方夜谭。头疼脑热,风寒感冒,长期游牧,早已积累了一套藏医疗法。说着,随手从口袋中掏出一枚银梳,找一游客,刮痧示范。
从她讲述中,感觉银器,就是她们村的胎痣。银腰带、银手镯、银碗、银筷、银茶杯……一件件手工打造,一件件向我们炫耀食用银,那妙不可言功效。
我理解,罗林村正被时代牵手,于世俗接轨,毕竟人都念烟火。同团人中,有的买了银梳,有的买了银杯。说实话,银价小贵,是市场价三倍。但想想,跨越几千里,只为这一见。银匠为已购银器免费刻字,权当为罗林村代言吧!
金幡飘飘,牛粪烟淡淡,岁月长长,罗林村从旺盛的太阳中走出。在西部大开发下,渐渐成长的民俗风情旅游村,涂满银色。但愿它永葆后藏辨识度,秉持西藏DNA,用独具韵味的藏家风情,不仅物质丰盈,而且精神饱满。让不辞辛苦,远道而来的游客,在梦想与传说中,观礼膜拜,梦绕魂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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