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你

苍茫凡世，恋恋俗尘，与太多人有着擦肩而过的缘分，容不得我有片刻的停留。但我执意停下即将远行的步履，只因想将留恋的目光放在你身上，就这样一直望着你。

佛说勿望、勿思、勿恋，因为当缘尽，再浓的眷恋，也只能随尘世的繁花一并寡淡退场。生命本就苦短，来如花开，去如花谢，落幕只在瞬间，何必将自己的心关在眷恋的囚笼中不肯挣脱？可我不是佛，我只是凡尘中一个庸常的人。我已在彼岸凝望你那么久，不想就这样猛然撤去我缱绻的目光。

我想望着你，久久地望着。我把自己放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化为一颗沙粒，只为等你踩过我所在的这片土地。你看不见我，而我这颗心，却可以为你无意间的经过而开心地从尘埃里开出花来。我愿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久久地望着你，静心听你澎湃激昂的话语里那广阔如海的思想，摈却耳边一切繁杂的音律，只为能将你的声音刻在心里那很柔软的角落。

我想望着你，远远地望着。晴天里，远远地，看阳光的碎片在你的脚边拼凑出你浅灰色的剪影，看柔风调皮地钻进你的衣领，将你的衣角掀起，你无奈地不得不用手稍稍攥紧了些衣领。雨天里，远远地，看你撑着伞一个人走在开满伞花的街道，斜密的雨丝在你稍显单薄的后背晕染开一团团淡黑色的水印。冷夜里，远远地，看你单薄的身影独自走在昏黄的路灯下，晚风直往你的衣袖和衣领里钻，吹鼓了你单薄的衣衫。你颤颤地紧紧攥住衣领疾走，背影下抖落的寂寥悄悄嵌入地下那团团模糊暗黄的灯晕里。

佛说，世间万物的聚散离合皆因缘。缘生，情起；缘灭，情尽。缘生缘灭，终有它消逝的那天，只有舍下心中那份执念，才能心空、意空，得到真正的自由。可我不是佛，不想于菩提树下，于千万盏莲灯前，空念那飘渺的梵音。

我只想望着你，在你看不见我的地方，忘却俗世的一切锦绣韶华。你只消静静地坐着，便已敌过世间所有的琉璃烟火。就这样静静地望着你，然后在心底再次仔仔细细地记住你的样子，尽管早已在心里记住千遍万遍，可还怕不够，怕在某一次转身的刹那便已忘记了你的模样。

如果可以，我愿就这样望着你，任庭前花开花落，任天上云舒云卷，目光只于你的眉间、眼眸、鼻梁、唇间流转；如果可以，我愿就这样望着你，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让时间于我凝固的目光中渐渐消弭。

佛说，人与人之间的相遇，是前世的因，今生的果。只是再美的相遇也有缘尽的那天。所以我们只需怀着感恩之心记住这份缘，然后放下决然转身。可我不是佛，没有那份澄澈透明的佛性，也不想放下。我只是凡尘中一个庸常的人，于千万人之中遇到了你，于时间的荒野里遇见了你，然后躲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望着你，带着感激，刻着眷恋，一直这么久久地、远远地望着你。

“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佛是相信前世今生的，我也信。所以在下一世，我依然愿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这样久久地、远远地望着你。我只怕下一世，来不及遇见你，来不及对你说那句：

“能遇见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