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莫小兰路过马路旁那条幽深的小巷时,在小巷口驻足了一会儿,一条浅灰色的狗徘徊了一阵,便披着夜色漆黑的外衣向她奔袭而来。她只是朝幽深的小巷看了几眼,没想到便引来了狗的一脸警觉。莫小兰感到一丝惶恐,加快了脚步。狗仿佛猜透了莫小兰的心思,在夜色里狂奔起来。莫小兰下意识里听见风呼啸的声音,回头望了一眼,心瞬时跳到了嗓子眼,慌了神,立刻拔腿而逃。
她正准备躲进一旁废弃的工地小屋里,那条狗一口紧紧地咬住了她的右腿,一丝疼痛已在她身上蔓延开来。莫小兰使劲呼喊着,浑身颤抖起来,随手拾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朝狗的头颅砸去。打了几下,狗的头颅突然血淋淋的掉落在地。莫小兰见了,心底顿时一惊,忍着疼痛匆匆而逃。她以为那条狗死了,再回头时,一条没有头颅的狗此刻却疯了一般朝她扑来。莫小兰内心的惶恐霎时变得如浓雾一般,像一团黑雾般笼罩在她上空。她看见狗步步紧逼过来,纵身一跃,即将扑在她身上时,她清晰地看见父亲的头颅却接在狗的身上,莫小兰啊的一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梦中的父亲眼神是惊恐状。
莫小兰又做噩梦了。
这段时间,噩梦如绳索般缠绕着莫小兰,逼得她有些喘息不过来。时常,随着一声尖叫,她从噩梦中惊醒过来,一旁沉睡的爱人也被吓醒了。爱人看着她一脸的泪痕,便会满怀深情地紧揉着她,一脸关切地问她怎么了,而后摸摸她满是虚汗的额头,起身给她倒一杯温凉的开水,暗夜深处的她仿佛还深陷在梦魇的边缘,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揉着自己的爱人,寸步不离。
夜凉如水,屋内寂静无声,昏黄暗淡的灯光把她的身影拉伸着投射在灰白的墙壁上,显得愈加瘦弱。小兰感到一丝寒意袭来,她下意识紧紧抱住了自己,眼前却不时呈现父亲的惊恐的画面。
连续一个多月,莫小兰深陷于梦魇之中,夜半醒来,她也只能独自抵抗心灵深处漫溢而出的恐慌与孤独。爱人在外出差,从噩梦之中惊醒过来的她想着给下意识地摸索着手机,想给百里之外的爱人打电话。到很后,她那只摸着手机的手却停了下来。她忽然又不想说话了,怔怔地望着窗外那轮高悬于天际的月亮发呆。她觉得由噩梦而引发出来的疼痛,只有她自己能深刻地去体味去重新咀嚼。
灭了灯,重新躺在床上,莫小兰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浓重的睡意已经钻进她的大脑深处,但那些零星混乱的思绪却侵袭进来,像药效显著的清醒剂一般肆无忌惮地在她的脑海里横冲直撞着。窗外微弱的灯光斜射进来,落在灰白的墙上,映在她眼里,顺着她的双眸而下,落在心尖再在心底铺展开来,却成了一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花圈。
莫小兰枕着枕头,纷纷的思绪左右前后不断拉伸着,把她紧紧捆成一团,她在里面满脸疲惫地挣扎着。夜色重新一点点覆盖上来,渐次把她吞没。
再次醒来时,天已亮,楼下早餐店传来急促往来的脚步声。莫小兰双眼满是血丝,她疲惫地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刚好七点整,离上班还有一个小时。莫小兰拖着疲惫的身子,重新躺下,闭上双眼,夜晚那些纷繁的思绪经过一夜的折腾似乎也疲惫不已,慢慢从她脑海里隐遁而去,她隐隐感到一丝轻松和久违的惬意。浓重的睡意再次袭来,她迷迷糊糊地睡去,再次醒来时离上班只差十分钟。她一骨碌爬了起来,以很快的速度洗涮完,到厂门口时,还差三分钟八点。
保安老李牵着一条大狼狗守候在厂门口,大狼狗不安地在他面前来回走动着。莫小兰扫了一眼,大狼狗朝她狂吠了一声,她听了心底顿时一紧,一阵寒意侵袭而来,赶紧加快了脚步。
一连几个月,工厂效益不好,加班少工资也降低了很多,许多工友借着黑夜的掩护,趁下班时分把一些工厂的原料偷出去一点,再转手卖掉。这些举动的很终结果是引来了这条凶猛的狼狗。狼狗一出现,一切小偷小摸的偷盗现象顿时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二
端坐于车间内的机器前,莫小兰感到一阵恍惚,梦的影子还残留在脑海深处,厂门口不时传来狼狗的犬吠之声。狼狗的几声咆哮像一根导火索般把莫小兰那些尘封腐烂的记忆重新点燃起来。
她想起了十多年前的那个夏天,那个闷热得让人窒息的夏天,那些悠远的往事像听到使唤一般纷纷逃逸而出,如放风的犯人一般。
时光重新聚焦到十多年前,莫小兰看见十六岁的自己骑着家里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奔跑在油光闪亮的柏油马路上。天空有些阴暗,沉沉地,让人透不过气来。莫小兰在家里有点呆不下去,整日面对着以泪水洗面的母亲,心上仿佛压着一块石头一般。趁着瘦弱的母亲刚刚入睡,莫小兰便轻声把自行车推了出来。把自行车一推出屋,莫小兰一脚就踏了上去。这一脚踏到底,似乎发泄般,莫小兰使足了全身的力气。等再次踏脚踏时,自行车已如一匹脱缰的野马般,跑出几十米了。
莫小兰使劲踩着单车,自行车快速飞奔起来,一种飞翔的感觉转瞬就传遍了她的全身。莫小兰放开扶手,微微直起身子,很是奔放地朝天空做了个拥抱的姿势。远处,一丝细小的阳光透过乌云的罅隙,洒落在大地上,很快又被层层乌云团团包裹住了。
莫小兰踩着单车,拐进一条小巷,朝几步之遥的地方叫唤了几声,没人呼应,只听见几声犬吠透过门缝传来。桂花不在,不不知道去哪里玩了。莫小兰和桂花是多年的老同学,从小学五年级到现在一起读高一,她们不仅同在一个学校,还同在一个班级。
柴门轻掩着,莫小兰侧身进去,墙角一簇深绿的青苔映入她眼底。莫小兰的目光在这簇深绿的青苔上停留了几秒钟,心底顿时感到一股清凉。没等自己从这股清凉中回过神来,原本潜藏在暗屋内的黑毛大狗一口就咬在了她大腿上。莫小兰看着狗,恍若做梦,她想着自己刚才在马路上心情是那么舒畅,怎么现在一下子就被狗咬住了。有那么几秒肿,莫小兰感觉自己像是处在梦境里,毫无知觉,莫小兰依然能看见几朵白云天空中游荡着。
很快,莫小兰就捂住大腿哭了起来。桂花她一脸慈祥的父亲拿着碘酒,一脸内疚地往她大腿上那个深深的伤口涂抹着。“这可怎么办呢。”莫小兰一脸茫然地哭着。莫小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推着自行车从桂花家走出来的。十几年后的今天,莫小兰端坐在床沿,回忆起当时的那一幕,心底依然有丝丝余悸。
莫小兰推着自行车缓缓地行走在马路上,完全没了来时的放松。莫小兰想着自己该怎么办呢,母亲得了重病,家里正是用钱的时候,外债已欠了一大堆。莫小兰不知道母亲要是得知她被狗咬了,会是怎样一副表情。莫小兰被内心深处的惶恐驱使着,心底阵阵恍惚。
回到家时,屋里一阵寂静,莫小兰很是忐忑地把自行车放好,走进屋里,见母亲刚睡醒。莫小兰从厨房倒了杯暖开水给她母亲,莫小兰见母亲朝她笑了笑。“娘,我被狗咬了。”莫小兰咬着嘴唇,终于说了出来,仿佛是适才母亲的笑给了她勇气。莫小兰以为母亲会满是谅解地叫她下次注意,不料她母亲一听,脸色就变得铁青起来,气得一骨碌从床上跳了下来,发疯般来回在屋子里走着,口里不停地对她说着怎么这么不懂事,家里只剩几百块钱了。莫小兰看着不时在屋子里快速行走的母亲,有点难以相信她此刻正是一个重病在身的人。
莫小兰她母亲很终走累了,走得气喘吁吁,有气无力地瘫坐在床沿默默流着眼泪。莫小兰感到一阵恍惚,她窝在墙角,看着她可怜的母亲,眼角也跟着溢出一滴泪来。
莫小兰她母亲要她去桂花家把那打狗针的一百八十块要回来。莫小兰硬着头皮去了,她来到桂花家门口,踟蹰了许久,却不知如何开口。她背靠在土墙上,望着满天的晚霞,心情却一点点冷了下去,像跌落在冰窖深处。忽然间,她母亲一脸泪痕的表情呈现在她眼前,这个表情如针尖一般再次刺痛了她,几乎要流出血来。莫小兰忽然一个起身,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推开了轻掩的柴门。桂花他父亲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她几乎是哭诉着说完了自己的请求,她还没说完,桂花她父亲便转身进屋取了两百块钱,递在她手里。桂花他父亲说,孩子,早点回吧,知道你不容易,叔也只能给你这么一点了。
莫小兰回到家,母亲正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面色苍白,一脸茫然,像深陷到一段段虚无的思索之中。她走到母亲面前,摊开手掌,沾满汗迹的两百块呈现在母亲眼前。她看见母亲黯淡的眼神透露出一丝光亮,只那么一瞬间又黯淡下去。母亲看了她一眼,又在黄昏轻柔的风中摇晃着进屋去了。她在母亲适才坐过的小板凳上坐下来,小板凳上还残留着母亲的体温,她想象着自己刚才骑着自行车火疾驰在乡间小路上,母亲一脸默然端坐在板凳上发呆的情景,心底便感到一丝隐隐地疼。要是没去桂花家该多好,莫小兰自言自语道。可是一连多日,她感到自己胸口闷得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一般,急需发泄出来。
莫小兰静静地坐下来,她缓缓挽起裤腿,小腿上一道月牙状的牙痕清晰地呈现在她眼前,再往里看,能看见血丝。她摸了摸牙痕,依旧能感到细若游丝般的疼痛。放下裤管,再次起身时,天微微暗了下来。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莫小兰看见狗便心生恐惧。有那么几次,病恹恹的母亲派她去即将干枯的田地里放水。她在熟悉的田埂上行走着,手紧握着一根长长的拐杖,一路疏通着被浮萍堵塞的小水沟。行至自家的稻田时,她清晰地看见一条黄毛狗蜷缩着躺在田地一旁的院落里。她放慢步履,却还是弄出了细微的响声,黄毛狗见了,起身抬头看了她一眼,在院落里来回走动着,显得焦躁不安,一脸警觉地神情。她想着黄毛狗会来回走动一番而后会重新蜷缩在地,掉入梦乡。但事实却往相反的方向发展。她瑟缩着脚步,不时俯身给自家的地里放水,又不时抬头朝黄毛狗张望着。当她起身再次朝狗张望时,黄毛狗却突然狂吠起来,继而一跃而下,朝她这边奔袭而来。她见了,心头掠过一阵寒意,一股巨大的恐慌感促使她迅速在田埂上飞奔起来。直至气喘吁吁地一路跑到千米之外的马路上,她才停歇下来。她心有余悸地站在马路上,看见黄毛狗的身躯淹没在齐腰高的毛豆滕蔓之中,微微隆起的背部若隐若现。她瘫坐在马路旁的草地上,不敢再前行半步,后来在三叔的帮助下,即将干枯的田地才重新蓄满水。
一个月后,一个阴沉的午后,莫小兰静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抚摸着自己小腿上愈合的伤疤,这时忽然一个人影大跨步走了进来。莫小兰抬头一看,惊喜地发现是父亲。父亲一脸亲切地喊着她的乳名,她心头一酸,眼泪顿时掉了下来。父亲紧紧地抱了抱她,像是早已知晓她内心的苦楚与疼痛。
父亲的归来仿佛一根蜡烛般让黯淡无光的家顿时变得光亮许多。年初,父亲外出打工了,把照顾大病初愈的母亲的重担托付到年幼的她身上。这次,父亲是冲着农忙归来的。不出意外,半个月后,父亲会再次出门远行,到异乡去淘金。
许多年后,每每回忆起这个酷热的夏季,莫小兰深都陷在巨大的悲伤之中,难以泅渡。她丝毫也不曾料想到,危险正一步步朝这个脆弱的家庭紧逼过来。
那个晚霞满天的黄昏,莫小兰和父亲在地里劳作了一天,终于把一地割倒的稻穗分离开来,装入袋中。暮色一点点降临,不远处炊烟四起,她和父亲纷纷把一袋袋沉重的稻谷搬运到不远处的板车上。一打烟的功夫,空荡荡的板车装满了一车的稻谷,夜色也跟着弥漫开来。她看见父亲朝她微微一笑,脸上满是汗水。拉着板车上坡的那一刹那,父亲吆喝着加油,她也跟着使足全身的力气,转瞬满载稻谷的板车便一跃到畅通无阻的柏油马路上。阵阵夜风裹着丝丝凉意袭来,吹在莫小兰脸上,她忽然感到惬意而又幸福。看着前面父亲大山般的背影,一种久违的踏实感在她心底弥漫开来。如一团火,莫小兰微凉的心渐次温暖起来。莫小兰沉浸在这样欢快幸福的思绪里,在里面徜徉着,很快却被一声尖锐的犬吠声拉了回来。她听见父亲哎呦了一声,继而便看见一只狗在夜色中叫喊着离去,不时回头张望几眼。莫小兰一脸关切地问父亲怎么了,是不是被狗咬了,那的打赶紧回去喝草药或者打疫苗针。父亲摇了摇头说只是被狗咬住了裤腿,并未伤及到皮肉。她听了,这才放下心来。
回到家,天已完全暗淡下来,有好些老人摇着蒲扇正在院前的空地上纳凉。莫小兰看见屋里的灯亮着,昏黄的灯光弥漫开来,像是给整个屋子涂抹上了一层淡淡的黄色,远远望去显得十分温馨。母亲早已把菜做好,海带肉丝汤,血鸭,还有她喜欢吃的腌制的红萝卜,冰凉的水桶里还放了一瓶青岛啤酒。父亲一回来,母亲的心情也跟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苍白的脸上慢慢出现了丝丝红晕,仿佛怀春的少女一般。莫小兰帮着父亲把一袋袋的稻谷卸下,卸了两包,父亲就一脸亲昵地叫她先去洗澡,准备吃饭。莫小兰洗完澡出来时,一包包的稻谷早已垒成谷墙置放于院落的一隅,父亲正提着一桶水在院落里洗澡。屋内有些闷热,莫小兰和母亲把饭桌搬到院落,顿时凉风习习。终于开饭了,她狼吞虎咽的吃着,满心欢心。一连多月淤积在心的压抑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什么方法治疗癫痫病好公鸡的肾能治疗癫痫吗癫痫能完全治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