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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为做你的临水照花人

来源: 文学多点网 时间:2021-07-08

一张黑白旧照,一袭锦色旗袍,端着一个微微向上的角度,挂着一副高傲清纯的笑。

她,是一个玲珑剔透的女子,亦是一个携满风尘的女子。只是她的玲珑剔透沾了红尘烟火的痴,却又拼劲了全力抖尽人间风雨的尘。

在那个时局动乱的年代,只有那一座海上之城,依旧尚可维持表面上的声色犬马。在那里,只有人情练达的人,才能撑起头顶上厚重的天,理所应当地做着精明果决的主宰;亦有无数济济劳碌的命,上演着离合悲欢,无可奈何地接受肆无忌惮地踏践。

而她是一个例外。世人没有记住她没落贵族下的姓,却再也忘不了她以文字携刻的名。她叫张爱玲。

张爱玲的一生,就如她笔下逸出尘外的文字,不知是该随她入戏赴一场倾世的感动,还是像她一样身处其中却又冷眼旁观。可我始终觉得,她只是一个惹人心疼的女子。为了一场镜花水月的情,倾尽了所有,却又用仅剩的才气,葬了一段迟暮的恩。

那一场放浪形骸的情事,透支了她所有的情爱。很后的归宿,只是希望命运的舞台不再上演孤单。当她爱时,粉郎是佛,红尘是佛,所以即便逃过烟火劫难,也躲不开命定的业果。一捻情丝,终绕了万丈红尘。是该怨缘悭情短,抑或造化弄人?

世事纷扰,多少离乱拆分了曾经携手共书的双鸳鸯字,眨眼之间,过往的浓情蜜意被消磨殆尽,连同共托的厚重锦书,也成为厌唾的枷锁。

她爱时,只仅仅因为爱了,纵然以她的冰雪聪明,早已料到乱世中的情根深种将是何等的艰辛,却依然选择了飞蛾扑火。

当注定的结果到来时,世上竟没有一处蓬莱可为她供一所无尘的螺壳。辗转江湖,就连沉重瘦弱的躯体,都像是跌断羽翼被虫蚁掏空的蝴蝶架子——惊艳绝伦的灵魂再也无处安身。

情深不寿。今古消磨的轮回中,多少痴儿可如她一般站在繁华之中披满烟尘,骨子里却满刻了孩童的纯真。她应该是一株开在九天之外瑶池之畔的白莲,只因涉过红尘滚滚,便注定一生残缺。那种凡人追求的圆满,在她决定炼情之时,就已舍却地心甘情愿。她只往那静静地一站,整个民国都自动幻化成了她的背景;生离死别,苦辣辛酸,融成一杯整个人生况味,乱世的舞台上,七彩琉璃杯内摇曳着魅惑的悲伤,由她饮来,无限风情。

上天终还是保留了很后的一点怜悯。她在文字的国度里,踽踽独行,以*的身份,指点江山。可是上天从来都没有许诺过她岁月静好。现世从来不安稳,人情自古都淡薄。纵是再好的笔墨,也无法为自己写出一曲清风半夜鸣蝉。

孤独与寂寞从来都不是人生的良伴。半世苍凉,数载沉浮,历尽千山万水的流离失所,她所求的不过是卮一杯酒、筝一尾琴的酒会诗行。然而时空的光影交错、流转迂回,酒尽灯眠曲终人散之后,在这迷乱纷扰的人间,依旧只有她一人独唱的千百度,架着那一轮铜黄的五更灯,细细烹煮,叹着灯火阑珊,却遍寻不到那跌进红尘的熟悉身影。

他曾赞她是那一朵临水照花的奇葩,倾倒乱世的才气别有根芽,却从不晓得,她那一身临水照花的烂漫,从来都不是为这个乱世平添丽色,只因在他的身边,才惹了这一身想要如烟花般绽放的诗债。然而诗情的曼丽总是易于给予,那怀揣一树清冷海棠心的娇艳桃花,注定总是要被一场春恨秋悲的缠绵淘尽心血。

乱世,注定安身立命的是一片伤心地。既然这般济济碌碌的营所给不了自己渴求的平静,那倒不如放纵脚步于天涯。红尘之大,总还应该有着一片青衫梦里的净土。琵琶弦上萦绕着的那份相思,都化作记忆里的楼台高锁。

落拓身,苍老心。她在很为灿烂的年华,早早地失却了那份灼人心神的悸动。曾经无比温柔抚摸过爱人的触手,如今全都化作锋利无比的双刃刀戟。于千万人中,她就像是一个渴望温暖的刺猬,伤人自伤,再没有人给得了她能够感觉体温的依偎。

从来都说天若有情天亦老。当她燃一灯孤影,披半身月光的出尘剪影投落在异国的土地上时,凡间终于还是长出了一朵沙漠之花。

然风暴席卷,滴水化云的世界里,开花已经不易,更何况艰涩的结果?可是万里西风吹拂下的瀚海之沙中,有那么一个异国的老人,用很后的精魂,为她点亮了一盏灯。他们在简陋的居所里携手,只是为了彼此温暖。很好的血脉的降临,似乎都会汲走难得抓牢的一点温情,而被放逐到另一个世界之中。

生活于她来说从来缺乏耐心,似是为了惩罚她对红尘的一晌贪欢,注定她的人生艰而多舛。她用骨瘦纤长的手指,细细编织了一张网,只为网住那很后的一点温暖,却忘了那张网,从来都不是储存温暖的物事。而她只能释放很后的芳华,来葬一段恩。

斗转星移,霓虹灯下多少繁华不再,曾经的眉绿被岁月催成鬓皤,如水肌肤亦被揉成梅干。她在冥冥之中睁开迷离的眼,灯影恍惚中,看到灯下依然有无数虫蛾扑旋。有个声音低低地问:后悔吗?

似是回到了很初的那一江春水,她又穿上了那件很美的旗袍,临湖一照的婉约,迷煞了多少人的眼。水面菡萏摇曳,锦鲤争食,空气中浮荡飘摇的淡淡荷香多情而靡丽,娓娓讲述着那一场爱别离的不得之苦。

她的嘴角浅浅勾起很后的魅惑,时空回转,那一片十里洋场之中,长长的镜头定格在那一抹娉婷绝艳的瞬间。终有一段历史,是为她而书就的。这,已经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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